德国陷入“核电悖论”怪圈

2017/6/22 10:20:22

某种程度上，确实如此。5月，身居柏林的作家保罗·霍克诺斯在博客中写道，目前，逾八成德国民众反对核电，这一比例较去年日本福岛核危机爆发时又有上升。

“核能的利用存在重大安全隐患，核辐射对生命安全和生态环境有着巨大的负面影响，这是客观存在的问题。”中投顾问新能源行业研究员沈宏文告诉时代周报。

核泄漏没有如果

上世纪70年代，维尔（Wyhl）默默无名。这是德国西南端一个靠近瑞士及法国边境的小村庄，保守的村民每日打理葡萄园、酿制葡萄酒，生活平静。

当村里开始兴建核子反应堆时，他们还不知何谓“核辐射”，只是发觉这个“科技奇迹”常常“冒汽”。蒸汽聚合成片，遮挡了葡萄园里的光照。

为了生计，当地的农民、牧师等起而抗议，并慢慢了解到低量核辐射对身体健康的危害。此后，附近弗莱堡大学城的左翼团体以及一些瑞士人、法国人也逐渐加入了葡萄园农夫的队伍。

1975年2月，维尔的示威者冲进一家核电厂的建筑工地，他们“安营扎寨”，准备“长期作战”，营房里搭起了厨房、住所，还有大会堂，供大家宣讲、讨论。不久后，当地政府宣布，核电厂的建设无限期后延。

维尔的社运鼓励了更多抗争。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德国，以建成或准备新建的核电站及核废料堆为轴心，周边地区的示威、游行持续不断。

“德国人普遍将利用核能同核武器联系起来，反对核电也与反对核武器密切相关，因为，研制原子弹是德国人首先提出的，最终却让日本陷入灾难。”就读于德国包豪斯大学的贝阿特丽丝·凯勒告诉时代周报。她的祖父死于“二战”。

主张环保、反对核能的绿党也在彼时的抗议中起家，他们本是各色社会运动的积极分子，初时甚至被认为是“疯子、恐怖主义者”，但最终进入了德国国会，甚至一度成为执政党。

2007年，受德国政府邀请，多家中国媒体曾派遣记者赴德国采访。当从记者口中听说“若从技术上保障核能安全，这仍然是一种远比煤炭清洁的能源”时，绿党议员西维亚坦率直言，“核泄漏没有如果，全世界都应该退出核电。”

西维亚的例证之一是1986年3月的切尔诺贝利事故。在德国人的记忆中，那个黑暗的春天一直未被忘却。“我们整日整日地坐在电视前，苦等着天气预报，还有那些许应对核污染的信息、建议。室外运动场全被关闭，新鲜的蔬菜因为污染无法食用，怀孕的母亲只能禁足在家。”保罗·霍克诺斯写道。

“受‘二战’影响，德国民众对核电的抵触情绪一直较大，再加上切尔诺贝利、福岛等核电事故，他们对核电的反对呼声也就更加高涨。”北京大学新能源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张天舒告诉时代周报。

2011年5月，德国总理默克尔领导的执政联盟最终决定，于2022年前放弃国内所有17所核电站。“福岛事故之前，不少德国民众反对核电，但默克尔政府强制力撑，如今，其态度逆转，最重要的因素是事故招致的恶劣影响。”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说。

核电悖论

保罗·霍克诺斯认为，经历多年的反核运动后，多数德国人深信三点：首先，核能是一项高风险的技术；其次，利用可再生能源是切实可行的；再次，目前还没有完全安全的处理核废料的办法。

这三点指向一处：放弃核电，转向新能源发电。但值得玩味的是，一份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，目前，58%的德国民众希望换一家供电公司，但只有20%的人愿意考虑新能源的电企。

其中的原因，德国绿色和平组织的一位官员透露，长期以来，德国的老牌能源巨头一直向消费者释放着这样的信息：“如果选择新能源，那么有一天，您可能无电可用。”

近些年，德国的供电结构中，煤电占比超过50%，核电约占1/4，其余则来自风能、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发电。然而，由于后者受自然条件限制无法连续发电，德国的基本供电负荷主要由火电和核电承担，2007年，核电在其中的占比为49%。

换言之，若减少乃至停止核电，同时，煤电又因控制碳排放而减少，那么，新能源能够独臂支撑德国吗？

“如果可以完全依靠新能源，这自然最好。但目前，我们还没有找到可以替代核电、火电的更好的可再生能源，既然如此，德国应当继续使用核能。”

贝阿特丽丝·凯勒的观点代表了不少德国年轻一代的看法，不久前，她还曾在学校的公开活动中发表演讲。“若德国立即弃核，那势必要从东欧等地进口能源，而这些国家继续开发核能，也可能会造成核事故，而若意外发生，这不代表我们不会遭受影响。”

“依靠核电，不行；离开核电，也不行。”时下的德国陷入了某种怪圈。“任何一个国家要实现能源供应结构的转型都需要一个艰难的过程，德国也不例外。其间，整个德国的用电是否能够保障难以预测，但它的经济发展势必会受到影响，毕竟，发展可再生能源的成本是高昂的。”张天舒分析道。

此前，德国政府已宣布，到2020年，实现35%的供电来自可再生能源的目标，到2050年，这一比例将上升到80%，而德国绿党则主张，在2030年之前，全面退出核电和煤电。

“目前，德国在清洁能源上的投入很大，他们希望做大这一块，但实现上述目标并不容易。因为，风能、太阳能等不能稳定发电，要让80%以上的供电都由这个系统支撑，怎么做？或许，德国会通过欧盟系统取得电力支撑。”林伯强告诉记者。